從「第一場雪」到「羅剎海市」 誰在助推「刀郎現象」? Loading...
資訊  南方都市報  2023-09-06
刀郎、《羅剎海市》、《山歌寥哉》成為2023年華語樂壇的特異事件,也是刀郎自2004年《2002年的第一場雪》之後再一次成為現象級存在;《山歌寥哉》以及《羅剎海市》自7月19日上線之後瞬間引爆網路,熱度持續不減,刀郎及其團隊也異常低調,謝絕了直接發聲和媒體採訪。但隨著刀郎本人入駐短視頻平台,幕後推手也浮出水面。

《2002年的第一場雪》《衝動的懲罰》等歌曲趕上了彩鈴時代,刀郎的草根屬性對當年的主流流行樂壇有極大衝擊;到《羅剎海市》和全新的《山歌寥哉》,又首先是在短視頻平台發酵,各種解讀和二創也是從短視頻平台向社交媒體蔓延。截至2023年8月30日,刀郎本人在微博的被關注人數只有26.1萬,但他入駐短視頻平台之後,粉絲迅速突破1500萬。有業內人士分析,從彩鈴到短視頻,刀郎其實並沒有錯過風口,雖然進入短視頻領域時間算是后發,但仍舊勢不可擋。



《山歌寥哉》專輯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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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鈴時代

不得不承認,《羅剎海市》是一次成功的「營銷」,刀郎從自身的音樂生活出發,結合娛樂圈的生存體驗,將其與《聊齋志異》文學故事場景相映射,並採用靠山調製作出了該曲,上線之後被各種解讀,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指向刀郎與那英、汪峰、楊坤等名人的陳年「恩怨」,因為「情緒引導」把《羅剎海市》推上2023年下半年第一首全民熱歌的位置。



早在2004年,《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時代就不是傳統唱片工業的宣發套路,甚至因為製作的粗糙被業內人士詬病,但因為從的士、髮廊、餐廳等街頭傳唱到在彩鈴和網路的發酵,逐漸成為現象級的存在。而早在當年,刀郎和團隊也是保持「神秘」,直到張藝謀《十面埋伏》的首映禮才首次面對公眾。

資深唱片企劃鄒小櫻接受本刊採訪時透露,當年刀郎所在的公司是德威龍,在當年盜版唱片橫行,德威龍老闆鄭金標給刀郎規劃的首先是「發燒天碟」的路數,所以刀郎最初的歌曲其實是經典翻唱,2003年推出的《西域情歌》就是有濃郁西域味道的翻唱專輯。而到2004年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仍舊有《新疆好》《駝鈴》等翻唱歌曲,但是因為刀郎本人有創作能力,所以在專輯中加入了自己的原創,讓他在「發燒歌手」的群體中脫穎而出。

刀郎「火了」之後,傳統唱片公司環球以及宋柯等推手迅速入局,宋柯在2004年年底宣布用天價收購刀郎版權,正式進軍新技術領域,其實就是彩鈴市場。與此同時譚詠麟專程飛到新疆向刀郎邀歌,而李宗盛也開始給刀郎當製作人,刀郎橫掃當年的流行樂壇,很多大牌歌手諸如那英、楊坤等都要表態,也因此給20年後的《羅剎海市》埋下了伏筆。

宋柯曾經在受訪時透露:「刀郎的彩鈴版權如果按42.5%分成的話,我從他的歌中應該能得到1億元,但是由於被擠到了10%,我只得到了2000萬元。」刀郎當年的全民接受度可見一斑,但因為盜版唱片以及彩鈴市場的數據不規範,刀郎雖然享有高知名度,但並未成為「天王」。2008年又是推出翻唱專輯《紅色經典》,前後的演唱會也並未繼續成為現象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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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綵衣

2011年,刀郎推出專輯《刀郎2011》,又名《身披綵衣的姑娘》,但已經不復當年,話題度和討論度都與2004年前後不可同日而語。刀郎似乎「過氣」了,或者成為「流星」一樣的存在,很多人知道這個名字,記得他當年的歌曲,但影響力難以為繼。知情人士盧先生向本刊透露,當年刀郎的商演價在60萬左右,但他只參加了雪山音樂節等少數幾場演出,並沒有到處走穴。

然後刀郎開始沉寂,甚至在大眾視野消失,2020年10月發布《彈詞話本》專輯,隨後以本名羅林的形式發行專輯《如是我聞》,涵蓋《金剛經》全文。2021年2月推出專輯《世間的每個人》,但應者寥寥。整個2010年代,刀郎都是半退休的狀態,盧先生說也有熱門綜藝節目用重金吸引,有演出商拿著錢去找刀郎,但他都謝絕了。

刀郎認真做音樂做出的幾張專輯,在市場上幾乎沒有迴響,鄒小櫻形容《彈詞話本》,相當於一位大漠刀客在50歲的時候放下屠刀改練八段錦,不出意外的是這些歌都沒紅。刀郎在文案中有透露生活狀態——上午看書下午回家練琴,有時抱起琵琶一天能練上個十幾個小時。閑暇時騎著電瓶車,探尋蘇州大大小小的弄堂,去光裕書場聽書,去聽邢晏芝老師的蘇州話課,去百花書局、十方書屋、樂橋的古舊書店淘書,邊生活邊創作。

從新疆到蘇州,刀郎過起了文藝中年生活,在《羅剎海市》之前,這種生活異常平靜。如果不是因為這首「神曲」,也許整張《山歌寥哉》又是一次《彈詞話本》,鄒小櫻很「毒舌」地說,「如果不是幕後推手和大數據分發,《羅剎海市》沒有多少可以走紅的潛質,用的還是非常少見的7拍的節奏,本身並不容易傳唱」。鄒小櫻進一步說,因為有幕後高手,給《羅剎海市》打上了「復仇」的標籤,在過度解讀的各種發酵之後,刀郎成為一個「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年」的刀客,情緒對立挑動了太多人的敏感神經。

《羅剎海市》的橫空出世肯定有人助推,據「新音樂產業觀察」分析,這首歌最早發佈於販賣車載U盤的高流量音樂號,帶動了第一波傳播。提到歌曲中「罵人不帶髒字」引髮網友在評論區列出其他歌手名字,再從短視頻平台到衝上微博熱搜,一旦情緒上頭,流量大閘也就打開了。這種「情緒引導」隨後蔓延到了各大社交平台,並最終成為一場「全民狂歡」。

之後還有「《羅剎海市》80億播放量破吉尼斯世界紀錄」等各種「帶節奏」——有的人翻唱,有的人二創,有的人翻舊賬,有的人問現狀,有的人談音樂,有的人聊文學,有的人造假,有的人闢謠。與此同時,刀郎(羅林)關聯的北京九雨天下音樂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上海商流羽文化工作室、烏魯木齊羅林音樂創作室3家公司均已處於註銷狀態,更是又增加了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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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出水面

關於《羅剎海市》的討論甚囂塵上,有眾多網友要求那英等歌手道歉,汪峰還專門拍了視頻否認當年對刀郎的批評,但刀郎和團隊回絕了所有的採訪和發聲,音樂公司高層劉先生對本刊表示,種種舉動一方面說明刀郎團隊很沉得住氣,一方面也說明刀郎團隊很聰明,這個時候肯定不能出來接受採訪,越是少發聲,討論度才越高,而這個時候發聲無論怎樣都會欠妥。



8月26日晚,刀郎更新個人微博,而他的上一條微博還停留在2016年。

直到8月26日晚,刀郎才更新了個人微博,而他的上一條微博還停留在2016年,當時聲明自2013年3月30日之後沒有接任何一場演出。從2013到2023,正好是十年時間。但在發微博之前,他連續3晚在短視頻平台發布音樂短片,在8月25日發布的短片中,刀郎稱以後將會在這裡和大家分享音樂內容,隨後刀郎拿起吉他彈唱了一首《我的星座》。



刀郎用小時候的照片作為視頻平台賬號的頭像。

至此2023年的刀郎現象幕後推手水落石出,而在刀郎微博關注的名單中,有一個「旭潤音樂」,而這家公司也是《山歌寥哉》的唱片公司,「旭潤音樂」微博也一直有在更新刀郎相關內容。此外雖然刀郎名下公司註銷,但「北京啊呀啦嗦音樂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依然存續,股東為朱繼梅和羅添,據稱分別是刀郎的妻子和女兒。此外「旭潤音樂」也曾經是楊坤專輯《愛河盡處》的唱片公司。



刀郎近照。

《羅剎海市》爆火之後,鄒小櫻分析說如同刀郎在20年前稱王是佔了彩鈴渠道、網吧渠道、HIFI發燒車載音響渠道的紅利,《羅剎海市》這一次是佔了大數據分發的紅利,「當很多人在短視頻平台刷刀郎的新歌時,那種長期處於話語權缺失下的失衡形態得到了釋放」,此外《山歌寥哉》還符合短視頻平台的另一個流浪靶向——國風。

但同時鄒小櫻認為,無論《羅剎海市》里的靠山調,《畫壁》中的「綉荷包」,《翩翩》里的「道情」,這些全都是刀郎下了苦功的成果,刀郎依然是才華有限的創作者。音樂公司高層劉先生進一步說,這次流量狂歡的落腳點是刀郎入駐了短視頻平台,同時對他「復仇」的歌手的口碑以及商演有一定影響,但不像《2002年的第一場雪》時鋪天蓋地的草根熱潮,2003年的刀郎現象,更多是對刀郎本人的熱度回潮,以及對個別歌手的口碑爭議,但對華語樂壇整體影響不大,「刀郎沒有放棄做音樂,並且一直很有追求,方向明確,只能感慨,短視頻平台的推波助瀾太強大了」。

從2004年前後彩鈴時代的方興未艾,到當下短視頻的風起雲湧,刀郎成為每一次音樂載體革新的得益者,從《2002年的第一場雪》到《羅剎海市》,也在某種程度記錄了華語流行樂壇的變遷。刀郎的音樂實踐仍在繼續,對中西合璧的流行音樂形態的探索值得肯定,而他和他的歌曲能夠成為現象級存在幕後推手功不可沒,無論是口水歌還是歌曲引發的口水,都成為時代的註腳。

采寫:南都記者 丁慧峰 實習生 潘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