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Q

自從2019年7月迪士尼在官方推特上公布了真人版《小美人魚》中愛麗兒將由海莉·貝利出演的消息后，輿論的風暴就沒有停息過。每當一個新的預告片出現，觀點幾乎完全一樣的網路罵戰就會再重複一次，人們似乎無法接受和想象中相去甚遠的小美人魚形象。

近日，這場輿論風暴隨著電影的上映再次回到輿論場的中央。

2023年5月26日，真人版《小美人魚》在中國內地上映，首日票房只有370萬元，而在北美首日票房卻高達4830萬美元，空降當日票房冠軍。

在國內主要的影評網站上，1989年上映的迪士尼動畫版《小美人魚》有著9.6萬人評價、8.4分的高分的優異表現。而在情節基本上沒有變動的情況下，迪士尼真人版《小美人魚》只有5.2分。



（圖/《小美人魚》（2023）劇照）

因為顏值被差評甚至被攻擊的真人版小美人魚，伴隨著一些觀眾的罵聲出現在了21世紀新版的童話故事中。不再「美麗」的小美人魚，還值得一看嗎？



不被買賬的小美人魚

真人版《小美人魚》的低分評論中，意見分為了幾派。

一派的矛頭對準了這一版愛麗兒的膚色。《小美人魚》的原型出自安徒生之手，而安徒生是丹麥人。



（圖/《小美人魚》（2023）劇照）

在眾多影視化的改編中，白皙的皮膚是愛麗兒的明顯特徵。和所有人一樣，因為膚色被攻擊的海莉·貝利對愛麗兒的印象也是如此：

「得到這個角色感覺非常不真實。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衝擊，甚至當我被邀請去試鏡時，我看著它，我想：『讓我來演愛麗兒？這不……』你知道，因為我對愛麗兒的印象是紅頭髮、蒼白的皮膚和美麗的魚尾。她對我來說很了不起，我愛她，就像所有人一樣，但這是我長期以來對她的印象。因此，即使是試鏡的過程，我也記得我是如此害怕和緊張。」



（圖/《小美人魚》（2023）劇照）

許多人的另一層惱怒則來自，他們認為海莉·貝利獲得這個角色的很大一部分理由是她的膚色。但是，導演羅伯·馬歇爾在2019年《名利場》的一篇文章中解釋為什麼要選擇海莉·貝利時提到：

「經過廣泛的搜尋，我非常清楚，海莉擁有精神、心靈、年輕、純真和內涵的罕見組合，加上無與倫比的歌聲，所有這些內在品質都是扮演這一標誌性角色所必需的。」



（圖/《小美人魚》（2023）劇照）

歌手出身的海莉的確有著美妙的歌聲。2012年，海莉和姐姐克洛伊開始在視頻網站上發表翻唱作品。同年，這兩位翻唱《Halo》的女生獲得了超過百萬次點擊，收穫上萬個好評。

國際巨星碧昂斯也被她們的歌喉打動。2015年，碧昂斯與這對17歲和15歲的姐妹簽下了價值100萬美元的唱片合同。

海莉·貝利的演唱天賦與美人魚的設定十分契合，即使觀眾可能不喜歡她的音色和唱腔，也無法否認她十足的實力。



（圖/《小美人魚》（2023）劇照）

然而，一些對新版小美人魚所謂的「顏值」不買賬的看官，在輿論場上散布了大量的仇恨言論。

在上映之後，許多人抱持著獵奇的心態去電影院一探究竟，始終戴著有色眼鏡精心挑選著最能引起人們攻擊的片段——在預告片放出時，甚至有人為引導攻擊而惡意修圖。

在近百年來數不清的社會思潮中，主觀判斷的形容詞，如美醜、善惡、雅俗，正在失去它們原有的無法撼動的「真理」地位。理所當然不再理所當然，「美」正在把「丑」慢慢吸收進自己的範疇之中，區分逐漸變得模糊。



老派童話還是獨立宣言？

而另一種負面的評論則針對故事本身。

愛麗兒身為海王最小的女兒，卻深深痴迷著陸地上人類的生活。有一次，她偶然看見了帆船上的王子，對王子一見鍾情。不料暴風雨來襲，發生船難，愛麗兒救起了落海的王子，把他送上岸后獨自離去。



（圖/《小美人魚》（1989）劇照）

為了上岸找到王子，愛麗兒選擇與海巫婆進行交易，用自己的聲音交換將魚尾變成人腿的機會，並且需要在三天之內獲得王子的真愛之吻才能永遠成為人類，否則只能回到大海之中做海巫婆的奴隸。

在克服千難萬苦之後，愛麗兒和王子終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個故事聽上去已經足夠艱難，而安徒生的原作更加殘忍，愛麗兒上岸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割掉舌頭，並且「每一個步子將會使你覺得好像是在尖刀上行走」。



（圖/《小美人魚》（1989）劇照）

而得不到王子真愛的賭注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在他跟別人結婚後的頭一天早晨，你的心就會碎裂，你就會變成水上的泡沫。」

《海的女兒》原作誕生於19世紀，距今的兩三百年間，童話故事早已被解構多次。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範式在當下看來也或多或少有著不正確的成分。



《海的女兒》

 [丹麥] 安徒生 著， 葉君健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6

2019年年初，一位母親在微博發文對《海的女兒》這類的「經典童話」提出了一系列質疑：為什麼要因為一個男人用盡身邊人的資源、放棄最重要的一部分自我並且要承擔一輩子的痛苦，最後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同時，也有人將這個故事解讀為愛麗兒為實現靈魂的完整，做出了許多勇敢且獨立的選擇，象徵著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失去了表達自我的能力的愛麗兒做出了許多和讀者甚至是現代讀者的預期相違背的選擇。

迪士尼版《小美人魚》則明顯更加傾向於自我意識覺醒的敘事。在許多觀眾批評這一版真人版愛麗兒的面孔不夠美麗時，我們不妨看看200年前的原文：愛麗兒問巫婆，我引以為傲的歌聲要被你奪去了，我還剩下什麼呢？



（圖/《小美人魚》（1989）劇照）

巫婆回答說：「你還有輕盈的步子和富於表情的眼睛呀。有了這些東西，你很容易就能迷住一個男人的心了。」

迪士尼版《小美人魚》幾乎在刻意地避免有關主觀判斷「美醜」的敘事。王子愛上公主不是因為公主有著「白雪一般的肌膚」或者「剛好能穿進水晶鞋」的雙腳，而是愛麗兒和他之間奇妙的反應。

在童話里，城堡的管家在不停地質問王子：「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同樣的問題可以遷移至現實。這真的是海莉·貝利想要的嗎？這個答案無人知曉。



（圖/《小美人魚》（2023）劇照）

某種程度上，迪士尼版《小美人魚》的扮演者海莉喝下海巫婆的毒藥，在苛刻的條件之中邁向自己所希冀的目標。結局如何是否重要？我們無法知曉，在無法控制距離的遠觀中，只能看到她喝下這杯神奇的毒藥，祝她在岸上好運。



1、Medium：Here』s Why the Little Mermaid Is Now Black and not White